花姨端端坐在一根小木凳上,怀中一大把插花。身旁一个硕大瓶子,里面插着五颜六色、各式各样的花枝.花枝上,缀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蕾。远看那些花蕾,还蛮逼真的,和真花一模一样,毫无区别——只是没有花的香气,这就是插花。花姨就是这位卖插花的女人。由于她常到这儿卖花,日子久了,小孩很喜欢她的插花,就干脆叫她花姨。她也不介意,并且她也不大喜欢说话,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氏——她自己也从来没说。于是这个称呼就这样叫开了。
这天,天气并不好,一大早阴云密布,而且渐渐起了小风,吹得花姨头发乱飞。她拢了拢乱发,忧郁看了看天。那是个不祥的天。黑灰色锅底一样的天空,铅灰色阴云越积越厚,缓慢地向远处漂移。微风渐起,时不时吹来阵阵十足凉意。是啊,秋风不解人自哀。她想起家中那一双儿女。眼前放学十分,她想她的儿女也该背着书包回家了。孩子们从花姨身边路过,给她打招呼,向她问好,她几乎没有听见,毫无反应。木讷的脸色,夹杂写在脸上的愁容,那是一幅悲伤母亲的表情。看着逐渐增多的孩子像电影一样模糊消失眼前,她呆住了,她的头发仍然很乱,被风吹成了细丝,一缕一缕,在睫毛前时起时落。她的手不停在摩挲,焦躁的心情溢满脸颊。她想站起来看看,是不是她的一双儿女也在这些人群里面,也会路过这儿,会像这些孩子一样,亲切地叫上一声“妈妈”,然后给她松去身上的背包,给她揉揉背,捏捏肩!她很想孩子们这样做。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摸眼前路过的孩子,那孩子惊诧地扭过头,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盯住花姨。孩子觉得今天花姨好奇怪,眼神几乎没有在她的躯体里,她就像一尊雕塑,僵硬的雕塑,失去了往日的微笑,善意和矜持,简直就不是那个人见人怜的花姨。花姨猛地向前一步跨出去,试图抓住一个孩子,哪怕一个!就是她的孩子了。终于一个女孩子走过来,很惬意地靠着花姨的身体,任凭她的一双老手在头顶,脸上,衣服上,手上抚摩,就像自己的母亲抚摩自己一样,没有区别,同样的温暖,一样的富有激情。最后,这个女孩为花姨理了理衣服,看了看花姨的眼睛,凝视良久,才朝她挥挥手,告别花姨,恋恋不舍地离开。花姨的手也在空中缓缓挥动,许久才慢慢放下来,然后泪流满面,继而失声痛哭起来......此时,没有谁指责她,也没有谁瞧不起她。因为,人们都懂了:花姨想家了!想她在远方的家和她的孩子!